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一片防护林,新成熟的桑葚挂满枝头。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齐纳布·博拉从桑树上摘下一颗果子放进嘴里,甘甜溢满舌间,心里却是滋味万千。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博拉在荒漠化生态危机带来的饥荒中长大,将荒漠化视作一生之敌。6月17日世界防治荒漠化和干旱日前夕,博拉与来自非洲撒哈拉沙漠南缘国家的专家们,正在中国新疆参加中非治沙培训班,考察中国防沙治沙和防治荒漠化技术。
从库尔勒到和田,从会议室内到沙地田间,这场相隔万里、连接世界两大沙漠的“对话”,为世界带来更多绿色希望。
跨越万里的相会
12号水井房孤立在只有车辆来往的沙漠公路旁。不远处整齐排列着光伏板,如同一座深蓝小岛,在沙海里吸收着烈日的能量。
大巴车满载中非治沙培训班学员,沿着塔里木沙漠公路行驶到12号水井房。这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公路沿线,一共有109座这样的站点,为防护林抽水滴灌、工人生活起居供电。
学员们走下车,连日来长途旅行的疲惫似乎一扫而光。博拉与埃塞俄比亚灌溉与低地部国务部长恩德里亚斯·格塔一起,围着光伏板转了好几圈,用手拂去光伏板上的浮尘,俯身观察地上铺设的滴灌带,仔细研读光伏发电滴灌设施介绍材料。
格塔说,光伏发电滴灌设施安装方便,又没有碳排放,可以灵活调节土地含水量,如果再与水利系统结合,就可以涵养雨季的降水用于旱季灌溉,“这正是我们国家急需的解决方案”。
尼日利亚学员阿卜杜勒哈米德·巴拉每天穿着本土服装“卡夫坦”长袍,坐车时都要仔细捋平每一道褶皱。但到了沙漠他便顾不上这些,赶上动手实操环节总是抢在前面。
这位卡诺州环境部生态和林业主管按照中国专家的讲授和示范,把条状的可降解乳酸纤维沙袋灌满沙子,摆成方格形状,又拿起沉甸甸的铁锤,把小桩子敲进沙地里,围上高密度固沙网。
“为什么固沙方格的规格是一米乘一米?”“这种绿色固沙网是塑料的吗?可降解吗?”……操作完后,还没顾得上拍掉身上的沙尘,巴拉就围着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新疆生地所)高级工程师王永东不断询问。
十多年前,巴拉还是一名教师,在甘肃学会了就地取材的机械防沙方法。“回去以后我牵头一项科研,向近70名学生传授了这些方法,他们又把技术带到尼日利亚的不同地区。”巴拉说。
这次考察,他发现了原有技术的“升级版”和“集成款”。他说:“科学的治沙方法很重要,我很珍惜这次拓展眼界的机会,一定要动手学会才有信心回去教别人。”
这是新疆生地所第二次开办非洲“绿色长城”建设技术培训班,6月8日开幕,为期13天。作为此次培训班的一部分,第三届塔克拉玛干沙漠论坛10日至12日在库尔勒举行。
《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秘书处科学技术项目官员贾晓霞在论坛上说,《公约》支持受到干旱和荒漠化影响的各方加强基于科学的决策,“我们需要共同努力,促进科学认知,分享知识和技术,提高行动能力”。
循道而行,方能致远。尊重科学规律、坚持科学治沙,是中非专家们的共识。
毛里塔尼亚学员奥马尔·迪亚洛对此感触良多。他说,为制定最科学的方案,中国专家飞赴毛里塔尼亚不下10次,最终决定针对当地亟待解决的问题,建立流沙快速固定、节水灌溉试验示范区。
新疆生地所研究员雷加强说,中非合作治沙的方案都是在多次实地考察、反复研究之后才拿出手。“在尼日利亚,我们的重点是防控土壤风蚀,在埃塞俄比亚则是修复退化草地。”中方也从合作中获益,“与非洲国家的合作,对中方科研人员更好地探索荒漠化的动因、驱动机制很有助益”。
荒漠化防治是关系人类永续发展的伟大事业。中非持续开展政策对话和信息共享,用经过实践检验的科学方案不断推进这一事业。
因沙结缘的相知
在塔里木沙漠公路考察时,尼日利亚非洲荒漠化控制倡议组织负责人奥马尔·丹拉迪·达希鲁得知梭梭树有耐旱、耐盐碱地等特点。他找到中国专家徐新文,边说边比划,想知道梭梭树能否通过扦插而不是播种培育。
“我们都是在培育基地用种子种出幼苗,再移栽到沙地里,扦插不行。”徐新文说,“尼日利亚只有雨季和旱季,梭梭树得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怕是在那边不好活啊!”
达希鲁追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呀,那咱们就在尼日利亚的合作示范区试试。”徐新文与达希鲁相视一笑。
两人相识于12年前,那是徐新文第一次到尼日利亚考察,碰巧赶上6月17日世界防治荒漠化和干旱日,他与达希鲁等人试种下一棵尼日利亚本土小乔木幼苗纪念这一天。
达希鲁不知道徐新文因为长期扎根荒漠,研究治沙技术,荣获过“中国科学院年度感动人物”,但他钦佩徐新文的专业素养。“要成为这样的人,一定身怀过人的本领。”达希鲁说。
徐新文家中的沙发上一直放着一块皮革拼接的坐垫,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那是2018年去尼日利亚时,达希鲁特意准备的礼物。
“达希鲁是个活跃、有能量的人,重视中国专家,安排事情周密。”说起这位好友,徐新文满是赞许。在达希鲁的影响下,很多尼日利亚学生来到新疆生地所留学深造。
新疆生地所提供的资料显示,中国专家在尼日利亚北部的卡诺州着手修建技术示范区,兼具防护林优化与经济功能,目前已经从尼日利亚10多个本土树种中选出4种试种,并向当地社区推广。
新华社记者日前实地探访发现,要建成这样的园区实属不易。园区地处偏远,位于卡诺州瓜尔迈村附近,是一片占地约4公顷、用铁丝网围起来的沙地。从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坐40分钟飞机到卡诺市区后,在颠簸的土路开车约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
瓜尔迈村目前有50多户人家,村中道路和一个小广场都被黄沙掩盖,沙子最厚的地方能没过脚背。项目志愿者巴拉·穆罕默德祖祖辈辈就住在那里。
“我们真的非常感谢这个合作项目。”他说,风沙有时候会摧毁庄稼地,甚至毁坏房屋,一些人因此搬出村庄前往城市讨生活,“但是我们一家眷恋故土,如今这个项目让我们看到希望”。
“这些非洲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迫不得已向沙漠要生存、要空间。”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山东农村的徐新文说,“我知道那种苦,很想把在中国实践出的经验分享给他们。”
真实亲诚,患难与共。防治荒漠化让中非人民心心相连,对美丽家园的共同期待穿过沙漠、跨越山海,在中非合作中激荡更多的心灵共鸣。
共护家园的相守
博拉小时候有个甜蜜的发现:不同土地上五颜六色的花儿能赋予蜂蜜不同的色彩和风味。
他长大后对生态修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中国读了防治荒漠化方向的博士学位,如今任职于埃塞俄比亚奥罗米亚州灌溉与畜牧发展局。他说,之所以选择这项事业,就是为了在周期性干旱频发的埃塞俄比亚守护更多土地,让土地长出它该有的花草和庄稼,让人们不再受饥荒折磨,品尝到不同食物的滋味。
非洲萨赫勒地区受撒哈拉沙漠南侵困扰已久。2007年,11个撒哈拉以南国家在非洲联盟主导下成立泛非“绿色长城”组织,当时计划建设一条宽约15公里、长约7000公里,横跨非洲、阻挡世界第一大沙漠侵蚀的防护带。
泛非“绿色长城”组织秘书处高级主管马塞兰·萨努说,之所以联合发起“绿色长城”计划,就是要通过跨国合作共同防治荒漠化。
“这是全球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重要一环。”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国际生态系统管理伙伴计划主任张林秀如此评价非洲国家发起的这一计划。
新疆生地所提供的资料显示,经过长期系统监测、试验研究及推广应用,中非专家们在毛里塔尼亚首都努瓦克肖特建成流沙快速固定、节水灌溉试验示范区;在尼日利亚卡诺州建成“经济林保育”试验示范区;针对埃塞俄比亚低海拔区灌丛化草地生态修复与重建问题,构建“清灌育草、封育轮牧、牧养结合”的灌丛化草地生态修复与生计可持续发展模式,建成围栏封育示范区200公顷、集水恢复林草示范区2公顷等。
中非专家们研究发现,萨赫勒地区的总荒漠化面积在2000年至2020年间呈下降趋势,从72.31%下降到69.23%。
建设非洲“绿色长城”的灵感,其实来自东起黑龙江西至新疆的中国“三北”防护林体系工程。
白杨挺立、沙枣成荫、柽柳连绵……穿行在沙漠地带时,从满载培训班学员的大巴车窗望出去,不时可见防护林带。担任毛里塔尼亚国家“绿色长城”组织技术顾问的迪亚洛感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对中国防护林的规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而这些林带还只是中国防护林体系里的很小一部分。”
中国“三北”防护林工程的成就,也增强了非洲“绿色长城”建设者的信心。埃塞俄比亚林业发展署官员比图·希巴巴乌说,中国通过实施防护林工程在防治荒漠化方面创造了奇迹,“对有志于防治荒漠化的国家来说,中国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
为了建设和谐共生的美丽家园,中非正推进越来越多的绿色发展合作。
2017年,新疆生地所与泛非“绿色长城”组织联合共建泛非“绿色长城”研究中心,新疆生地所作为技术支撑方提供技术培训、试验示范等。
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乔莫·肯雅塔农业技术大学内,中国与肯尼亚政府共建的中非联合研究中心已成立10年,主要研究方向包括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生物资源可持续利用,与泛非“绿色长城”组织的合作也是中心的重点工作之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非从来都是命运共同体。携手向前,探索未来,中非持续在生态环保领域交流合作,让荒漠化防治造福人类,共护和谐共生的地球家园。
(记者葛晨 张晓龙 参与记者王松宇 郭雨祺 李雯 汪平 郭骏 白林 周生斌 李卓群) 新华社乌鲁木齐6月1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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